這到底是什麼煎熬的日子, 男人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, 窗外的陽光穿透進來, 把他的影子拉得又長又細, 有股說不出口的落寞。手中緊握著那只又白又瘦的手, 男人真的好想好想把手的主人緊緊擁在懷裡, 把那柔軟的身體深陷進自己體內, 這刻, 他多想灌下所有的止痛藥, 把那撕扯心臟的痛疼給麻痺掉。

 

昨天掛著的是營養液, 今天掛著的是血漿, 那明天又會掛著些什麼呢?

 

一閉上眼, 又看見了沒多久前的情景, 青年渾身是血的站著, 眼底裡都是無助與驚恐。雪白柔嫩的肌膚上滿是縱橫交錯的血痕, 那些傷痕就像是一條九尾鞭, 他身上一條割痕就在自己心上鞭打九下, 鞭鞭有力, 打得又深又狠, 讓男人痛不欲生。

 

男人從來沒有想及過, 自己對青年的溫柔會變成一道咒語, 那道咒語卻是召喚了青年心底裡的惡魔, 把他驚恐得要將自己致於死地。那只惡魔來得太快太兇悍, 即使他知道了還是反應不及, 搶先一步把青年攫獲住了, 將他拖進了那萬劫不復的黑暗深淵。空氣中仍然灕漫著血的腥氣, 青年滴答不斷的鮮血落下聲言猶在耳, 絞緊著男人的精神。

 

如果早知如此, 就不逼他了。

 

這樣的念頭在他的腦海裡走過百遍千遍, 男人後悔, 自責, 可這些能治療遍體鱗傷的他嗎?

 

「明明誰都不會再傷害你了, 怎麼弄傷你的偏偏是你自己......」男人輕輕的說, 語氣中卻帶著濃濃的鼻音。

 

想著要撫摸青年蒼白的臉頰, 伸出手去想要觸碰那溫暖的肌膚, 卻在離青年額上約一指的距離處停住了, 頓在半空。兩道並排的劃痕恰恰就落在額側, 看上去是那麼的刺眼。有些傷痕隨時年月日會修復流逝, 有些傷害卻是很難彌補, 就算用盡所有的溫柔與專重,也修補不好過去的一道裂縫。這個念頭在腦海裡悄然滋長, 男人第一次對二人之間的關係感到恐慌。青年是他用合約綁來的一件玩物, 沒有了這份關係, 他憑什麼讓青年留在自己身邊? 可正正就是這份玩具的約定, 把青年推向死亡邊緣。

 

男人親手毀了青年, 毀了那個接受自己包容自己的青年, 一直陪著他的唯一, 他怎麼能捨得?

 

「該死!」收緊了懸空的手, 呼吸驟然加重, 心裡有一陣酸苦在翻騰著。

 

男人站起來走到窗邊, 倚著倘大的落地玻璃窗, 一手拿著伏特加, 一手捏著香菸, 大口大口的喝, 大口大口的吞吐, 彷彿喝著些什麼, 吸著些什麼, 內裡翻江倒海的也能平息下來。

 

他突然有點不敢看向床上的人兒了, 白色的大床看上去猶像一個黑色的旋渦, 無止境的向著男人招手, 男人忙不迭的看向別處, 用著窗外看得見的藍天白雲來麻醉自己, 深怕自己就會這樣被病弱的他打垮了。可是看上去的境觀全都濛上了一層灰色, 男人訥訥的睜著雙眼, 眼底裡全是一片灰暗連一丁點色彩都沒有留下, 紅色的雙眸就像是滯留的瘀血, 又暗又啞。臉上有一股濕意, 男人不自覺的用手背刷了刷, 全是水, 伸出舌頭舔了下, 咸咸的, 擦了又擦, 那自眼角流出來的咸水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, 最後索性就不擦了, 任由它滑過臉頰滴落地昂貴的羊毛地氈上。

 

 像是又回到那些年的日子, 深深覺得一切都是悲劇。

 

明明青年並沒有像那個人般在自己身上烙下任何烙印, 可偏偏這一次卻比每一次的傷害和利用來得要更痛。

 

男人以為眼淚這種東西與自己是絕對扯不上邊的, 卻突然被它打得措手不及, 他甚至不知道眼淚是從何時開始流下來的, 只看見它無聲無息的滴落下來, 落在雪白柔軟的地氈上, 碎裂飛散, 他甚至覺得自己像是聽到了一聲脆響, 打在自己的心頭處, 就這樣打得他丟盔卸甲, 潰不成軍。

 

好痛好痛, 要怎麼才能上著心頭的疼痛?

 

握著玻璃杯的手收緊了又收緊青筋乍現, 龜裂的痕跡擴散割開了男人的手掌, 點點血跡落在地氈上, 就像青年一樣, 被染污了。

 

男人把香菸含著, 伸手取面紙蹲下來在地氈上來回的擦, 他好想好想擦掉那些痕跡, 可是卻把污衊越弄越大, 越來越髒, 另一隻手仍然在淌血, 把地氈的另一處也沾染上了, 心裡堵得慌了, 整個人都手足無措毫無理智, 像是盲頭蒼蠅瘋了般拼命用沒有可能的方法去清潔著。無助的看著上面一灘灘的痕跡, 不再雪白的地氈像是在告訴男人, 不能回頭......發生了的......不能回頭......

 

放下手中的杯子, 反轉手張開, 看了看手掌處幾處的割痕。

 

比起你身上的, 這根本不算什麼......

 

男人抱著膝蓋坐在地上, 頹廢的把頭埋在雙腿間, 任由那染血的手弄髒自己。

 

在哭嗎?

 

不知道.......

 

只知道他的肩膀在抖......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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